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徒步进峡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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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7-5 21:2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紫荆花开 于 2011-7-5 21:32 编辑

      引子

  六月初,正是藏南的雨季,为了寻找我梦中的伊甸园——墨脱,中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,我几经奔波,终于来到了位于林芝地区的米林县,在一家四川人开的小旅馆住了下来。听说我要去墨脱,旅馆的老板给我介绍了一个向导——小陈。

第二天傍晚,我们总算搭上了一辆运货到丹娘乡的军车,这一段路十分颠簸,汽车从傍晚出发,一直到深夜十二点才到达。在乡政府休息了一夜,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我和小陈就出发了。没有汽车,我们只好沿着雅鲁藏布江,徒步前行。一直走到下午两、三点,才到了派乡军转站。这里是去墨脱的必经之路,从这里,步行三天,翻过多雄拉山,就可以到达墨脱了。

却没有想到,连日来的大雨,冲断了雅鲁藏布江上大部分的桥梁。据说,通往墨脱的大桥正在抢修,估计七月份才能通行,而我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。只好暂时在小陈的干爹冷大伯家住了下来,看看情况是否有什么变化。

小小的军转站,居然生活着汉、藏、回、门巴、等好几个民族。在可以进入墨脱的几个月里,这里就是一个物资中转站。因为暂时无法进入墨脱,到处显得冷冷清清。

 傍晚,我一个人来到江边,见两个汉族打扮的人正在钓鱼。原来这是两名地质考察队员。他们是来考察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,就住在军转站的部队营房里,我跟着他们来到考察队,和几名考察队员一见如故。以后的几天,在他们闲遐时,我就和他们一起钓鱼,打牌,向他们学习野外生存的技能。我很想跟他们一起进入峡谷,队长老耿考虑再三,诚恳地告诉我,考察队是不方便带一个女性进峡谷的,建议我在这里领略一下峡谷风光,就回去吧。我不好强求,但是,既然已经走到这里,我又怎么会甘心就这样回去呢?

 我终于决定先行进入大峡谷,在路的尽头,一个叫加拉的小村庄,等待地质考察队的到来。

  (这一段,是对前一部分的缩写,为下文有个交待。)


打定主意的那个晚上,军转站的大院里放映露天电影,一架简易的电影放映机对准营房北面雪白的墙,放映机前的草地上,左边是部队的战士们,右边是当地群众,大部分是藏族同胞,他们一律盘腿坐在湿冷的草地上。我站在旁边,缩着肩膀,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,恍惚间就象回到了儿时,在我们家院门口空地拉起一块白布放电影的情景。

 月色很好,可以清晰地看到多雄拉山顶的积雪,几缕白云若有若无地绕在其间,清凉的山风阵阵袭来,我不禁打个寒颤。考察队的老易是四川人,正和几个四川士兵聊得起劲,我走过去,想告诉老易我明天要去加拉,几个士兵把我也当成考察队的,我也不否认。这几日我和考察队员们,十分投缘,虽是短暂分别,想到以后的事难已预料,不禁有些伤感。我悄悄地告诉老易:“记住,只要我没事,一定在加拉,住在你说的村口的那间空房子里,你们到了加拉,一定要找我”。又怕老易担心,故作轻松地和说:“放心,我吉人天相,一定不会有事的”。老易这几天对我十分关照,见我去意已决,有些黯然,反复交待我路上要小心、要注意安全等等。我和考察队员们互相留下通信地址,微笑着和他们一一挥手告别。几日的相处,我对他们已经有了难舍的情感,相见便是缘,他们中的有些人,也许我还会见到,有些人,也许今生再也无缘相见。想到这里,我不禁有些哽咽,我知道我不会忘记他们,就像不会忘记眼前的雪山和高原。

 悄悄地叫上小陈,我们一起回到他干爹冷大伯家。两个四川小姐还没有睡,进进出出的。我不想和她们说话,在客厅的桌子上点着一只蜡烛,和小陈相对无言,直到她们都安静下来。小陈听说我明天要去加拉,半天没有说话。我知道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加拉住下,他说那里十分荒僻,又是藏民居住区,语言也不通,而且他也从来没去过。我笑道:“只要有人就不怕,我觉得藏民是很友好的”。小陈虽然顾虑重重,但还是帮我计划应该添置的东西。过了一会儿,冷大伯回来了,我又买了几盒饼干,几包榨菜,还有两、三斤挂面,加上原来余下的沙琪玛和火腿肠,足足装了一大包,把住宿费也一并结了。小陈又拿了两条干鱼,他干爹执意不肯收钱,算是送给我了。收拾好东西,早早地躺下了。一夜翻来覆去,胡思乱想,不知明天路上会发生什么事,一直快到黎明,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
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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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7-5 21:28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紫荆花开 于 2011-7-5 22:15 编辑

     天刚放亮,小陈就在门口轻轻地叫我,我们简单地整理一下,就告别了小陈的干爹,朝着大峡谷的方向走去。我只背着小包,学着小陈的样子把腰刀系在皮带上。小陈背着我的大背包,他个子不高,很瘦,却很健壮,硕大的包掩住了他的大半个身躯,我跟在他后面,气喘吁吁,他走一段停下来等我一会儿。爬上第一个山坡,回头再望军转站,只见一间间平房,缩成火柴盒大小,错落有致地排列着,宛若孩子们搭的积木。

  路,始终沿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蜿蜒前伸,滔滔的江水声轰然不绝,江面时宽时窄,江水时急时缓。越往里走,落差越大,从几米、几十米到几百米,两侧峭壁上长满了各种树木和野草。江水奔腾不息,湍急的水流溅起阵阵白色的水花。路的两旁,不时有一堆一堆劈好的木柴。一种不知名的野花在山坡上悄然怒放,这种花初开时是红色,等到完全盛开时,就会变成白色,远远望去,红红白白的,一片片煞是好看。远处,南迦巴瓦峰时隐时现,周围的群山郁郁葱葱,越发显示其冰清玉洁。我痴迷于山水之间,渐渐忘了疲劳,举着照相机,东拍西拍,恨不得把一切美景都收进我的照相机里。

  公路不时穿过一些藏族村庄。只见屋顶经幡飘飘,炊烟袅袅。村里的路大多泥泞不堪,到处是牲口粪,遇到的村民都好奇地望着我们,有热心的,用生硬的汉语问一句:“哪里去?”听到我们的回答,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,一些藏族孩子跟在我们后面,我和他们打招呼,他们只是羞涩地笑,并不答话,我想是听不懂汉语吧。

  一位老年藏族妇女正在小溪旁洗菜,看见我们走过来,她站起身来,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,好象我们是怪物似的。她穿着一种褐色的袍子,无领无袖,两边不缝上,只用一根带子拦腰一系,我打着手势,要给她拍一张照片,她毫无反应,我立即按动快门。坐在村口休息的时候,一回头,见她跟来了,就站在我身后,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,我把照相机对准她,仔细调好焦距,给她拍了张特写。我们走了很远了,回过头来,见她还站在那里发愣。

  已近中午,天气越来越热,路,却仿佛没有尽头。雅鲁藏布江经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拐弯,向着峡谷深处奔腾而去,我已经无心欣赏峡谷风光了,汗水顺着我的面颊和脊背不停地流下来,衣服都贴在了身上,我把外衣系在腰上,两只裸露的手臂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,火辣辣地疼。一条大河从山上奔腾而下,拦腰切断了公路,巨大的圆石堆满了河谷,水流湍急,携卷着泥沙在石缝中穿流而过,“哗哗”的水声响彻山谷,几根木头横在巨石上,算是桥了,我站在桥头,让小陈给我拍照。望着脚下奔腾不息的河水,想来汽车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,根据推算应该过了贡嘎了。

  再往前走,风景渐渐与以前不同,山水依旧,平原渐渐多了,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正在盛开,麦子已经熟了,山风吹来,麦浪滚滚,若不抬头眺望雪山,这里倒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。又过了一、两个村庄,眼前突然出现大片大片的开阔地带,却不种任何庄稼,几棵古柳和野桃树点缀着这片荒僻的土地,几头牛悠闲地吃着草,一个小村庄在中午的烈日下,静悄悄的,好象无人居住似的。我坐在村口的一棵大柳树下翻看地图,小陈到村里问路去了。不一会儿,小陈回来了,身后跟着一个藏族老汉和一个抱孩子的藏族少妇。那少妇虽然穿着粗布衣衫,却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,我忍不住朝她举起照相机,她只是羞涩地笑,我趁机按下快门。老汉用生硬的汉语简明扼要地说:“加拉?一天的路。直白,直白,五村”。他指指身后的村庄。我很快在地图上找到直白,从地图上看,我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,为什么还要一天的路程?我怀疑地望着老汉,也知道问不出所以然,休息片刻,只好又继续上路了。

  走了一会儿,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村庄,这是到加拉路过的最后一个村庄了。一条小溪从山上欢快地流下来,溪水上盖着一间小木屋,木屋下面有木齿轮,随着溪水的流动,木齿轮不停地转动。我一边喝着溪水,一边好奇地朝小木屋里张望。只见一个筒状的东西随着木齿轮不停地转动而转动,上面涂着红漆,刻着藏文。我恍然大悟,原来这是一个转经筒。在西藏,宗教仿佛无处不在,只要有人烟的地方,就可以看到飘动的经幡,甚至无人居住的山顶,也插着成排的经幡,远远望去,蔚为大观。我从小在内地城市长大,对这种情景颇感费解。

  几个藏族男孩好奇地跟着我们,我问他们加拉还有多远?一个少年说:“加拉,一天的路。”我和小陈对望了一下,那少年又补充了一句:“六点、六点到”。我一听,乐了,自作聪明地对小陈说:“他们说的一天的路,大概就是晚上到的意思,现在才一点多,今天一定能到”。小陈不置可否,我们继续赶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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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7-5 21:34 | 显示全部楼层
很好,如上图片感染力会更加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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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7-5 21:36 | 显示全部楼层
      路,越来越窄,也越来越陡了。紧贴着峡谷边缘,忽上忽下,很多地方有塌方的痕迹,山下滚下来的石头掩住了原来的路,被人踩一踩,整一整,又成了一尺多宽的山路。走在上面磕磕碰碰,跌跌撞撞,我不得不小心翼翼。路边有不少野桃树,枝繁叶茂,核桃大的野桃儿缀满枝头,我顺手摘下几个,塞进嘴里,还没熟,又苦又涩,只好扔了。草丛里总有些“刷刷”的声音,我很想知道是野兔还是蛇,或者其他小动物,于是一边走,一边朝路两旁张望。忽然,一只半尺多长的蜥蜴从草丛上掠过,我兴奋地大叫:“快看,一只蜥蜴!”话音未落,脚下一滑,“扑通”跌了一跤,膝盖重重地撞到一块尖石头上,我疼得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。小陈吓坏了,急忙回来检查我的伤势,我要是在这里负伤不能前行,就太麻烦了。我活动了一下,苦笑着说:“放心,骨头没断,皮外伤,小意思”。站起来走几步,疼得我直冒冷汗,为了让小陈放心,我尽量装着若无其事,走了一会儿,也就麻木了。我们都不再说话,闷头赶路。

  过一个长长的上坡,小陈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靠在包上直喘粗气,我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,却仍然仔细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。一头牛在我身后“哞”地叫了一声,吓了我一跳。在这荒山野地,离村庄这么远,这是谁家的牛,它的主人呢?我不停地问小陈,小陈大概已经习惯了我这些希奇古怪的问题了,不能肯定说:“大概是刚才那个村里的吧”。“可是村子这么远,它的主人怎么能找到它呢?它会自己回家吗?小陈不再搭理我,背起包继续赶路,一会儿就撇我好远。仍然是上坡路,越走越高,峡谷风光在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。雅鲁藏布江在这里拐了两个小弯,对面地势较矮,长着密密的松林,从我的位置俯视峡谷,峡谷如刀砍斧剁,直立而下,令人心惊胆颤,树木几乎都无法在上面生长。江水在两岸岩石的挤压下,如困兽一般,奔腾怒吼着,从两山之间夺路而逃。我走走停停,从不同角度拍照。不知不觉小陈已经走出了我的视线。

  又一条急流挡住了去路,两旁也是巨大的红褐色圆石,等我小心翼翼地跃过圆石,来到急流边上,小陈已经脱了鞋子,把两只脚浸在水中。我往河水的上游走了一段,也把两只脚浸在水中,呀!河水冰凉刺骨,我的两只脚顷刻之间就冻木了。这是山上流下来的雪水,我撩着水泼在两只晒得通红的胳膊上,别提多舒服了,当时我并不知道,这是那天见到的最后一条河了,我们喝足了水,休息了一会儿,又上路了。

  这一段山路相对平缓,偏离了峡谷,进入了丛林。听不见江水奔腾的声音,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蕨草,半人多高,半掩着山路,人走在其中“沙沙”作响。对面来了两匹白马,白马上一共三个藏族少年,我们好奇地对望着,我想问问他们加拉还有多远,可惜他们已经走远了,这是那天我们见到的最后三个人。

  太阳暖阳阳地照在我的身上,我又疲倦又舒服,肚子也有些饿了。于是我提议休息一会儿,吃点东西再走。路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,我们背靠着岩石坐下来,我打开背包,取出一包沙琪玛,几包饼干,和两包方便面,就着水壶里的水,我们开始吃午餐。摇摇水壶里的水不多了,我只喝了一、两口,就递给小陈,他背着大包,体力消耗比我大。休息了一会儿,我反而一点都不想动了。小陈催我,我懒洋洋地站起来,打起精神,继续赶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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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7-5 21:38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紫荆花开 于 2011-7-5 21:40 编辑

       下午四点钟左右,我们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片草场,几十匹白马悠闲地在低头吃草,几头猪窜来窜去。草场的附近,有一间石头小屋。我和小陈都十分兴奋,以为到了加拉。“这间小屋一定是考察队员说的那间空房子,我们找找看,村庄在哪里”。小陈说:“你看着东西,我去找”。小陈走后,我铺上外衣斜靠在包上,眯着眼睛,欣赏着眼前如诗如画的风景,陷入了遐想:我想如果我生活在这里,一定盖一间小木屋,养几匹好白马,种一片鲜花,不,有这遍地的野花也行,白天我骑着一匹白马,在这草场上纵情驰骋,累了回到小木屋前,在大树下看书、喝茶,该有多美呀。想着想着,竟不知不觉睡着了。小陈回来了,轻轻地叫我,我从美梦中醒来,揉揉眼睛,以为可以去见村长了。小陈告诉我,附近全找遍了,也找不到村庄。我颇感意外:“这些白马总有主人吧,晚上它们的主人一定会把它们牵回家,我们等它们的主人来了,一问不就知道了,我们先去看看小屋吧”。

  我们来到小屋前,我不禁皱了皱眉头,小屋是用不规则的石头随意搭成的,到处都漏缝,外面抹着一团团不知是牛粪还是泥巴,屋顶是木板拼成的,一侧墙壁和屋顶之间空了一大块,堆着柴禾,推开门,屋里黑乎乎的,一股浓重的酥油味扑鼻而来。等眼睛适应了黑暗,我发现北面墙边有一个用几块石头堆成的炉子,上面有一个盖板,西面墙边堆着几块木头,南侧横着两根木头,上面放着一个箱子,箱子里空的,酥油味就从那里发出来的。我无法想象这里可以住人,期盼着在村庄能找到更好的住处。看看天色尚早,我们来到路边,等待着有人路过。我干脆又铺上衣服躺下,头枕着小包,闭着眼睛,享受着傍晚的凉风。小陈又找了一圈,仍然找不到村庄,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叹气。我慢悠悠地说:“不用着急,一会儿白马的主人就会来了,你先坐下歇歇吧。”小陈不禁笑了:“你怎么知道我站着,你不是闭着眼睛吗?”我也笑了:“感觉,从你说话的声音感觉到的”。

  小陈在我的旁边坐下,问我:“你一个人,千里迢迢到这里来,不害怕吗?”我笑着说:“怎么是我一个人呢,不是还有你吗?在青藏公路上,有司机小杨师傅;在拉萨,有我的同学;在米林有小香港;在军转站,有考察队员;一路上,所有遇到我的人,都对我很好,有什么好怕的嘛?!”小陈不置可否地笑笑:“这里这么艰苦,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受罪。”“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,我不觉得苦啊,我从小就喜欢大自然,青山、绿水,河流、大海,只要是自然的景色我都喜欢,我觉得自己不属于城市。想来西藏的念头早就有了,一直没有机会,如果这次再不来,也许来西藏就永远成了一个梦想了。我爷爷是个读过书的人,小时候他常常对我说,古人云:读万卷书,不如走万里路,可惜你是一个女孩子。女孩子又怎么样?除了力气小点,我从来不认为女孩有什么不如男孩的。唉,”我叹了口气,“这里实在是太美了,雪山、森林、雅鲁藏布江,还有这遍地的野花,简直就象世外桃源,可惜我只是一个过客……”

  “你不想家吗?”

  我沉默了。一丝刺痛如薄刃从我的心头轻轻划过……

    夕阳的余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去,天,渐渐暗了下来。

  仍然没有一个人经过。小陈焦急起来,站起来,说了一句:“我先去找些水来”。就朝着峡谷方向走去。我抬头望了望天,只见天边乌云滚滚而至,好象要下雨了,现在正是雨季,大雨说下就下,要是困在这里,就不太妙了。

  过了好长时间,小陈失望地空手而回,这一带峡谷陡峭,根本没有下江边的路,也不见山上下来的溪水。白马的主人没有来,豆大的雨点却“啪啪”地落下来。我们只好退回小屋中。幸好屋内有柴禾,小陈生起了一堆火。雨越下越大,不一会儿,屋里到处开始滴水,冷风不断地从墙缝里透进来,我冷得缩成一团。小陈问我有塑料布吗?我赶快翻出一大张递给他,他用小石头把塑料布的一边塞进石缝里,伸手在墙边拉出两个木叉子,撑住另两个角,一个不到两平方大的塑料棚就搭好了。我十分好奇地问小陈:“你怎么知道那里边有木叉?”“我一进来就注意到了”小陈淡淡地说,“我们整天在山里赶路,对藏族人的习惯还是有些了解的。”我们忙着把我的两个包挪到棚下,我翻出所有可以穿的衣服都穿上,靠在包上仍然在发抖。小陈不停地往炉子里添柴,回头看看我:“你干脆钻到睡袋里去,会暖和一些”。我依言钻进睡袋,果然好多了。小陈不停地说口渴,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,我沉默地望着他。他实在忍不住,端起茶缸到门口去了,他想接些雨水喝。屋外电闪雷鸣,大雨倾盆,但是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接了一点点,最多只有几口水,还有一半泥沙。小陈让我喝,我看了看,没有勇气喝下去,就摇摇头。小陈喝了一口,不够,自言自语地说:“这雨也下了一会儿,屋顶该冲干净了,接点屋檐水喝吧”。不一会儿,就接了有半茶缸,他把茶缸放在火上烧。我又累又困,又饥渴难忍,没有水,一口东西也吃不下。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。这时候我才意识到,在这凄雨冷风的夜晚,我和小陈,只能在这个四处漏雨又漏风的小屋里躲避风雨了,屋外大雨倾盆,我也无法让他回避。想想一路上,我们跋山涉水,同甘苦、共患难。这个瘦小的男人,与我素昧平生,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、保护我,我应该相信他吧,我一边想着,一边下意识地握着腰刀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
  不知什么时候,我被渴醒了,见小陈还没睡,坐在炉子前不停地添柴。我下意识地伸手要茶缸,小陈递给我,我抿了一口,又苦又涩还有许多沙子,这回我醒透了,不停地吐着沙子。雷雨声好象小了些,炉火正旺,映着小陈的脸忽明忽暗,听着屋外的风雨声,望着一窜一窜的火苗,品着嘴里的苦涩,我忽然笑起来,一切是那样的荒谬,一切却是那样的真实,好像是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梦里,却无法从梦中醒来。小陈是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的,他靠在背包的另一侧,已经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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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7-5 21:43 | 显示全部楼层
       天,终于亮了。

  我一夜未能好好休息,裹着睡袋,靠着背包蜷了一夜,早晨累得几乎站不起来了,我吩咐小陈收拾东西,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活动活动酸麻的身子,推开了门。

  天,居然晴了。经过昨夜一场风雨,青山更青,绿草更翠。淡紫色的野花挂着水珠,在晨光下闪闪发亮。草场上空空荡荡,昨天的几十匹白马现在一匹也不见了,只有几头猪在吃草。我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看花了眼。几十匹白马,怎么会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它们到哪里去了?我不得而知。

  没有水,仍然吃不下东西,我们只好继续赶路,我的体力已大不如前,小陈不时地回头望我,希望我能走快一点,我低着头,装作看不见,只是机械地迈着双腿。山路,又一次渐渐偏离了峡谷,伸进了密林之中。松树、杉树和一些不知名的高大树木密密匝匝,都拼命朝上长,抢夺有限的空间,它们的树冠都很小,树叶也不多,却密密地排列着,遮住了天空,林中显得十分晦暗,视线之中只有数不清的黑褐色树干,或直或屈,有时长着青苔,有的挂着一些网状的暗绿色寄生植物。树林里静悄悄的,偶尔传来一声鸟鸣,不禁让我想起“鸟鸣山更幽”的诗句来。

  小路从密林中穿出,又沿着峡谷蜿蜒前行,我们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下到江边的小路。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了,几乎是扑到江边,等不及用茶缸沉淀泥沙,就捧起江水喝个够,那狼狈样就别提了。就着江水吃了一袋方便面,休息了一会儿,灌满水壶。又继续朝前走。

  山路时而紧贴峡谷,时而伸入密林,就是没有尽头。我和小陈都判断加拉就在附近,可是一直走到中午也没见村庄的影子,我始终怀疑走错了路,小陈也不能肯定,他说好象听说有一条路可以沿江到达墨脱(实际上没有)。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人了,也无法问路。小陈放下背包再去前面探路。我从包里找出一个绿色的带子,系在树枝上,作为路标,又在一棵树上用腰刀刻下一个标记。小陈回来了,沮丧地告诉我,前面没有村庄,建议我退回直白,等待考察队。我不甘心就这样退回去,是进是退?我犹豫不决,不知如何是好。和小陈商量了一下,我决定先退回小屋,让小陈回去,我等待有人去加拉把我带走。因为尝够了缺水的滋味,我们先到江里喝足了水,灌满水壶,又捧着一茶缸江水,无可奈何地往回走。

 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,我突然听到了铃声,那是拴在牛、马脖子下的铃声,有人来了!终于有人来了!马队是从我们后面来的,三匹白马,一个老人,一个青年,还有两个孩子。老人会一点汉语,他说,他们是从加拉来的,如果我们要去,晚上可以到。我倒吸了一口凉气,走了一天半居然还有半天的路程,看来昨天在直白,藏民所说的:“还有一天的路”,并非虚言,可我几乎走不动了,又不知加拉确切的位置,便让小陈恳求老人送我去加拉,本来我并不抱多大希望,因为他们是从加拉去派乡的,没有道理为我返回,谁知老人竟答应了。说好租马三十元,我喜出望外,那藏族青年把我的东西捆到他的白马上。我走到一边,撕开缝住的袋口,抽出两百元钱,把小陈拉到一边,塞到他手中,诚恳的说:“小陈,这些日子,给你添了不少麻烦,这些钱太少,算我一点心意吧”。小陈收下一百元,另一百元又放回我手中:“姐,前面还有不少用钱的地方,你多留点吧,出门在外不容易,一路上千万要小心,我不能送你了,你多保重吧”。我眼圈红了,我与他,不过萍水相逢,从米林到现在,为我找车,帮我找住处,替我背包,背我过河,如果是为了钱,他要三百、五百我也只好照付,但他却只肯收下一百元。从北京出来到现在,好人全让我碰上了。我跟着藏族青年朝加拉方向走去,走出好远,还看见小陈站在路边朝我招手,朝我喊:“保重啊,姐——”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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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7-5 21:47 | 显示全部楼层
      白马驮着我的东西,走在前面,我走在白马后面,我的新向导跟在我身后,看来老马识途,并不需要主人带路。我有些心虚地朝后望望,这位新向导肤色黝黑,有些清瘦,卷曲的头发垂到肩头,两只眼睛大概害了眼疾,红红的,见我回头看他,咧开嘴,对我憨厚地笑笑。除了我的藏族同学,这是我第一次单独面对一个藏族人。由于语言不通,风俗习惯不同,对藏族人我还是有些戒心的。我想尝试着和他交流,可我无论说什么,他都微笑着摇头,看来他一点也不会说汉语,我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。既然无法交流,我们只能默默赶路了。

  白马走得比人走得快,它似乎也不懂得需要休息,只知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。我渐渐地跟不上了,气喘吁吁,十分狼狈。向导让白马停下来,示意我骑马,我正累得垂头丧气,见可以骑马,真是高兴极了。可是山路太窄,几乎只能站下一匹马,我试了几次,不但没骑上去,反而被白马踩了一脚,疼得我直咧嘴。那青年朝白马吼了一声,抬手扇了白马一个大嘴巴,又对我笑着摇摇头,连抱带扶地把我托上了白马。我坐在马上,喜形于色,洋洋得意,骑马进峡谷,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。可惜我高兴得太早了。很快我就发现,马走在这一尺多宽的山路上,实在太危险了,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,一侧是陡峭的山崖,路面也不平整,很多地方,路面基本上是从山上滚下来各种石头随意踩成的,人走在上面,尚且摇摇晃晃,何况一匹马呢?上坡时,白马因为过于负重,累得“咻咻”直喘;下坡时,白马小心翼翼地踩着乱石,我的身体忍不住朝前冲,仿佛就要跌下来一样,而白马也在摇摇晃晃,我吓得拼命咬住嘴唇,干脆连眼睛也闭上,怕自己失声惊叫惊了白马,连人带马翻下峡谷。如此一惊一乍,我在马上比走路还累,到后来,我索性放松下来,听天由命吧,反而感觉好些了。

  我骑着白马绕过了几座山,趟过了几条河,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座陡峭的山峰,斜斜地插入江中,最奇妙是离江面几十米的地方,人工开凿出一条通道,远远望去形似一个张着大嘴的老虎。这一带江面开阔,路上全是乱石,向导示意我下马行走。我小心翼翼、一步一滑地走过这乱石堆成的山路。走近“老虎”的嘴边上,见一排木栅栏挡住了路,白马停了下来。栅栏旁边摆着两块石碑,上面有汉、藏两种文字。其中一块已经裂了,另一块也缺着角。一块上写着:加拉老虎嘴骡马通道由援助西藏发展基金会无偿捐助,于一九九八年七月建成开通。另上块上面写着加拉老虎嘴骡马通道由奇正藏药集团无偿捐助,于一九九八年七月建成。这里居然真的叫老虎嘴,名字取得十分形象。我仔细调好焦距,拍下这两块石碑。走进老虎嘴,意外的发现里面居然有近两米宽、两米高,石壁上并不平整,上面凿过的痕迹清晰可见,青灰色的山石坚硬无比,我可以想象当年工程的艰难。站在老虎嘴里向下俯视,但见江水滚滚,惊涛拍岸,令人头晕目眩。

  过了“老虎嘴”,山路又一次拐进密林,渐渐听不到江水奔流的声音,也看不到峡谷,各种树木藤蔓遮天避日,虽然外面阳光灿烂,这里却十分阴暗,山路勉强可辩,还有一些岔路通向别处,我庆幸遇到向导,否则,我和小陈一定会在这树林里迷失方向的。白马爬上了一道长长的山坡,我跟在后面,两手扶腿,一步一跌,几乎要爬着走了,那向导抽出砍刀,砍下一根木棍,递到我的手上,我感激地望着他,累得连一声“谢谢”也说不出来了。有了这根木棍,果然省力不少。白马上了一个坡又一个坡,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,迷住了我的眼睛,我甩一甩头,也顾不上擦一擦,想休息一会儿,白马和他的主人都听不懂我的话,我只好机械地迈动双腿在后面跟着。时间仿佛也凝固了,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惊喜地发现,我们已经爬到了坡顶,白马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。我扶着一棵大树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向导也是一脸的汗水,他回头望望我,憨憨地笑了笑,朝着那匹白马吼了一声,那白马立刻停了下来,低下头,吃着路边的青草,它的嘴里拴着铁链,也不知它是怎么吃草的。向导再一次示意我骑上白马,我心中十分不忍,白马驮着我的东西好不容易爬到坡顶,它一定也累坏了,但我已经累得快瘫掉了,只好重新骑上白马。

  林中更加晦暗了,一些绿网似的藤蔓不时扫过我的脸,半人多高的蕨草偶尔也从我的两侧划过,几只黑色的大鸟“呱呱”地叫着朝远处飞去,路边总有些“唰唰”的声响,象是小型野兽跑过的动静,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。路,渐渐变得平坦了,路两旁不时有被伐倒的大树,我猜想,加拉大概不远了。

  此时,我渐渐恢复了体力,白马走在相对平坦的路上,那感觉和刚才大不相同了,我又开始神气活现,一边学着向导的样子,拍着白马的屁股,嘴里喊着“啾!啾!”一边忍不住咯咯地笑,向导大概受了我的感染,也大笑起来。在这静悄悄的密林中,笑声传出好远。

  忽然,向导唱起了悠扬的藏族歌曲,歌声时而高亢而嘹亮,时而低柔而悠长,如泣如诉,我都听呆了,有一种无法言传的感动从我的心中掠过,这歌声似乎是那样熟悉,仿佛来自我的前生,从我的记忆深处被轻轻唤起。我甚至放慢了呼吸,让自己沉浸在梦境一般的心情。直到他停下来,笑着朝我打手势。我猜他是想让我唱,我一向唱不好,想想反正我只会唱汉语,即使唱错了,他也听不出来,于是就轻轻地唱起了欢快的儿歌,歌声越来越大,渐渐变成喊了。向导只是笑,我也笑,我们笑着、唱着,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密林,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。

  路,更加宽了,山上下来的溪流也渐渐多了,潺潺的流水声像一首歌,在林中欢快地流淌,我远远地听到了牛羊的叫声,被砍倒的树也越来越多,却始终没有看见一个人。眼前不时地出现一片片开阔地,牛儿、马儿、羊儿悠然地低头吃草,几头猪在草丛里窜来窜去,白马也受了感染,竟撇下它的主人,欢快地小跑起来。不远处,几间飘着经幡的藏族民居,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山坡上,啊,加拉,终于到了
TA来自- 广东省江门市 联通
发表于 2011-7-5 22:14 | 显示全部楼层
了不起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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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7-6 10:09 | 显示全部楼层
有性格,有勇气,有体魄,有感悟,能能人所不能。这种境界,人生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。其奈我何,足矣。佩服
TA来自- 广东省江门市 电信
发表于 2011-11-8 21:13 | 显示全部楼层
呵呵,可惜没图确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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